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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蒼陵大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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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蒼陵大堰

她扶住官帽,一邊追一邊喊話道:“我不管不行啊,你們就算要拼,也最好拿上點武器啊,這麽赤手空拳,一腔憤怒,萬一沖過去幹不過別人,怎麽辦?”

這一反向勸說,十分有效,他們聽後果真如夢初醒,停了下來。

“對啊,得拿上武器才行。”

見他們聽從她意見調轉頭,準備回去找武器時,鄭曲尺又趁機湊上前詢問道:“能說說你們為什麽要跟南林園的人幹架嗎?我有人手,你們如果打不過,我還可以叫上人來幫你們!”

他們一聽,都一臉訝異又感激地看向鄭曲尺。

如今涼薄的深宮中,能遇上如此熱情又正義(八卦又愛湊熱鬧)的官員當真是少見了。

只見眼前的官員穿的是一身深藍色官服,青石色滾邊,中等個子,方才乍一眼沒瞧仔細,如今一看才發現他的臉很小,五官也長得十分秀氣,唇紅齒白,跟一名女子似的。

但這是不可能的,哪有穿官服的女子?他肯定只是男生女相,長得像一個女人罷了。

不過瞧他這般年歲便能夠當上從三品的官員,想必定然是家境殷實或背景強大的貴族子弟吧。

“這位大人你是不知道啊,咱們也是被欺負得沒法啊,南林園那邊的人仗著他們是朝廷從別國高薪聘回來的宮匠,一個個時常趾高氣昂,完全不將我們華林園的人放在眼裏。”

鄭曲尺點頭,表示她在認真傾聽,還適時給出反應:“那這南林園的人可真壞啊。”

“這不,原本朝廷說好的,讓我們兩園奉命督造蒼陵大堰,可我們華林園彼星戴月,熬夜苦燈辛辛苦苦想出來的設計方案,他們卻偷偷搶先了咱們的內容上報給朝廷,最後還倒打一耙,說咱們好逸惡勞,平白享受了他們的殷澤福利,只會跟在他們後邊混日子,白受俸祿,不想叫咱們參與了。”

聽到這鄭曲尺才反應過來,這華林園跟南林園原來隸屬一個部門,也就是說,南林園也是她的下屬單位?

“那你們怎麽不上告朝廷,揭穿他們的謊言呢?”

說到這,他們簡直氣得眼睛都紅了,一個個鼻孔撐大,氣呼呼道:“我們告上去了,可偏偏沒有人信咱們啊,他們說咱們鄴國的工匠壓根沒本事,哪比得上他們這些有名匠指導出師之人,這就算了,方才他們還倒打一耙,到處散播謠言,想攪和殿下派給咱們重修紫宸殿與坤寧宮的任務,簡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聽起來,的確挺叫人生氣的,共同任務南林園搶功勞,這分派任務他們又想來搶單子,想叫華林園毫無業績,混為無用的部門。

她本以為外邊的人瞧不上鄴國工匠便罷了,不曾想連鄴國自己人都瞧不起自己人,還幫著外邊兒的人一道欺負自己人?

“……這些南林園的宮匠是誰管的,與其找他們私下扯皮,不如找他們上司好生理論一番?”鄭曲尺理解建議道。

哪知他們聽了,卻嗤笑連連:“陳道浩那斯也不是個好東西,他是龜茲國人,家中行貨運船載,不缺錢,就是沒本事,在龜茲國混不下去了,便拿了些錢來鄴國疏通關系,混進咱們鄴國當宮匠,聽說這一路上全靠別人的手藝跟功勞混到現在的將作監大匠,這麽一個人手底下能教出什麽好東西來!”

鄭曲尺通過一番交談,也算了解了這華林園如今的處境,但她還是想著息事寧人:“你們這樣打過去,能解決什麽問題?既然殿下將紫宸殿與坤寧宮重修的任務交給了華林園,想必不管他們如何從中作梗都是搶不走的……”

她這頭還沒說完,華林園的人就搶話了:“不僅如此,是他們還嘲笑咱們新上任的大匠卿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只懂得刨木頭、鄉下來的村婦,說她就是賣弄風情攀上了殿下這層關系,這才混上大匠卿,還說咱們以為就是要給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女人呼來喚去,並且華林園遲早會被取締,合並進他們南林園,要叫咱們這些人通通給他們當百工!”

鄭曲尺表情剎時間僵住了。

刨木頭的鄉下村婦?

賣弄風情攀關系?

通通給他們南林園的人當百工?(百工,基層粗使苦力)

下一秒,她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裏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什麽理智不理智,什麽息事寧人的想法,通通都滾蛋去吧。

“豈有此理!女人怎麽了,女人就不能當大匠卿了嗎?”鄭曲尺氣極而笑,道:“走,咱們現在就去南林園,我倒想看看他們南林園的人都有什麽天大的本事,連他們的頂頭上司也敢隨意編排汙蔑,讓咱們華林園的人給他們當百工差使!”

見方才一臉溫吞良善的小少年官,如今一臉憤憤不平的模樣,他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不回去拿武器了嗎?”

鄭曲尺道:“拿什麽武器啊,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可他們無理也要兇三分啊。”有人嘀咕了一句。

“那就……”鄭曲尺眼珠子一轉,有了想法,她從自己的袖兜內掏出倆小錘子,然後又從褲腿內拔出一把袖珍小鋸,還有斜挎包裏抽出倆鑿子,最後一人分派一個拿著。

他們一臉懵逼地拿著本命工具,嘴角抽搐:“這……這能頂用嗎?”

他們拿武器是為了震攝對方,如今拿著這些幹活工具,是生怕找不著笑點叫對方奚落嗎?

鄭曲尺無語:“又不是真叫你們動手,這不是怕你們一會兒心中犯慫,拿個東西叫你們握著實心,順便壯壯膽。”

華林園一眾當即眼神閃爍躲避:“……”

不會吧,他們那一股軟弱慫氣都已經具現到隨便一個外人都能看出的地步了嗎?

鄭曲尺只想說,要不慫,能被那南林園欺負到如今這種地步嗎?要不慫,都臨門一腳了卻還被勸縮回頭去拿個什楞子武器,這是能拖一時是一時啊。

——

華林園的人領著鄭曲尺來到了南林園,她不認路,自然得由他們帶頭,但到了南林園她就成領頭的了。

“給我將氣勢鼓足了,別關鍵時刻洩氣啊,想想南林園的人平日裏是怎麽欺負你們的,是怎麽抹殺你們功勞的,是怎麽貶低侮辱你們的!”

鄭曲尺見他們一到南林園,就本能的開始心虛冒汗,精神不震,便立即給他們的怒火加一把柴、添一桶油,非得將他們的氣焰重新燃燒起來不可。

果然,忍無可忍的華林園一眾再次挺直腰桿,將憤怒化為一往無前的勇氣,不再選擇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前腳還沒有踏進去呢,他們一行人就聽到裏面在討論華林園的事,不時還傳來誇張的大肆嘲笑。

“這華林園的人現在肯定在那裏無能的吠叫吧,哈哈哈,都是一群敢怒不敢言的孬貨,他們敢惹咱們嗎?”

“就是,這鄴國人誰不是好聲好氣求著咱們留下來,給他們這破王宮修繕這修繕哪,要不憑他們本國人的本事,估計連個破陵園都修不好。”

“說起這個,我想起前段時間看見他們弄的那個蒼陵大堰攔澴水就想笑,他們還真以為自己設計的是個什麽好東西,其實就只不過是撿咱們南陳國的牙慧,我們拿他們的就是給他們面子,懶得給鄴國費那些心神罷了,他們還在那叫叫嚷嚷的,笑死個人了。”

站在門口聽到這,鄭曲尺嘴角掠起一抹冷笑,一腳就踢開了虛掩的大門,只見南林園辦事房正坐著幾名東倒西歪的人,他們斜靠在椅背上,明明喝著香茶吃著糕點,卻在那滿嘴噴糞。

南林園的宮匠們被聲響一驚,連忙站起來:“誰啊?”

他們的表情當場是又驚又怒,眼神不善。

而一回轉過頭去,認出是華林園的那一幫人後,表情一下就微妙了起來,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地主瞧見來上貢的農民一樣,那既想剝削別人又瞧不上對方的勁頭,甭提讓人多想揍他們了。

“呦,原來是你們啊,這麽氣勢洶洶跑到咱們南林園是想做什麽啊?來鬧事?”南林園的人一點都不帶慌的。

“真鬧事啊,後果你們擔當得起嗎?”

瞧見華林園的人橫眉怒目,手上還緊攥著工具,他們嘲笑道:“來啊,動手啊,若傷著我們哪裏,看你們鄴國的將作監饒不饒得了你們,指不定在責罰之後,想到你們如此無能無用,便將你們順帶趕出了盛京,叫你們像一條條喪家犬灰溜溜地回老家去。”

好生歹毒的言語,直接將華林園的人氣得七竅冒煙,可他們嘴笨,半天只擠出:“你們——”

鄭曲尺見華林園這一個個老實的,被人罵得面紅耳赤,卻找不著更加犀利兇狠的話來的反駁,只知道氣憤的捏緊拳頭,完全就是被對方給拿捏得死死的啊。

鄭曲尺既同情又無奈,她的這些下屬看來真沒幾個是頑劣兇悍的,但這樣一來也好,至少本份,會給她少惹很多麻煩。

反倒是這些南林園的,他們跟他們的上司,估計除了是個麻煩之外,還能惹來不少麻煩事。

“這就是你們打算給朝廷建造的蒼陵大堰?”

鄭曲尺不知何時走到了一張案幾旁,看著上面平鋪展示的一份圖紙,嘴角一撇,大眼一瞇,當即就擺出一副嘲諷加鄙夷的表情:“就這麽一個破玩意兒,也值得你們炫耀?”

南林園的官匠一聽,當即瞠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我說,這麽一個搬不上臺面的設計圖,說實話,漏洞百出,我們華林園還真瞧不上!”

南林園的官匠個個心高氣傲,全然沒將鄴國的工匠放在眼裏,如今突然被他們瞧不起的人如此侮辱嘲諷,哪能咽得下這口氣,當即拍桌子叫道:“你有種再說一遍,還瞧不上?我看根本就是你們華林園設計不出來,所以才——”

“你胡說,我們明明設計出了可灌溉萬畝的水利工程,你們不就是拿著咱們繪出來的圖紙,這才有現在蒼陵大堰的雛形?還有堰壩選址也是咱們一步步跑出來的,建庫與洩水改善皆是我們幫著運算的,你們才是坐享其成的人!”

華林園的人聽不得他們顛倒黑白,直接拆穿他們的虛偽假面孔。

“呵,又來了,你們憑什麽這麽說?證據呢?誰信呢?”

鄭曲尺懶懶一眼瞥過去:“其實不必爭論,因為想要驗證出究竟是誰設計出這水利工程,只需問三點即可,第一,蒼陵大堰的水利樞紐工程,其過程最大攻克的難點在哪,數據幾何?”

“第二,由於蒼陵懸河緣故,選址定然不簡單,那你們找的地方必然有其特殊地理優勢,不如談談當地是何地質,因何選上?”

“第三,既然都設計出來了,肯定對大堰的高、寬各項測量心中有數,此工程的大抵建設工期、所需銀倆吧?重要的數據推衍出來,就該擺在明面上告訴別人,說說耗資與工期時間,看看與這蒼陵大堰的設計圖可有明顯出入?”

“至於第四、第五就暫時不問了,你們若真有本事,便先回答我前三個問題吧。”

她這一問,直接將華林園跟南林園的人都一並給問懵圈了。

前者表示他們就只是隨便依葫蘆畫瓢,根本沒仔細深入研究過蒼陵治水工程與治理灌溉工程,而後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有一腔勤勉努力,根本沒辦法獨立承擔整個工程的重擔,是以這整個蒼陵大堰的設計圖紙,目前空有形而無落實到實際處。

地質研究跟設計錯誤,一旦崩堰,後果簡直就是不堪設想,鄭曲尺見他們如此兒戲大事,心中積攢起一股怒意。

“這都答不出來嗎?嘖嘖嘖,還以為從外面請回來的名匠,一個個都是國內能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鄭曲尺向來擅長以其身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們能有多氣人,她就能夠比他們更氣人。

南林園的人被她犀利又刁鉆的提問問得一時張嘴難言,答不出來,又不能說自己答不出來。

是以被逼迫得臉色漲紫,便惱怒反問道:“我等為何要回答你啊?你是什麽人?你跟著華林園的人跑到咱們南林園這裏搗什麽亂?”

他們這麽一問,倒是提醒了華林園的人,他們好像也忘了問這位大人究竟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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